(文化）蒋胜男谈创作：要尊重观众而非讨好，追求“人人爱”是无用功

本篇文章3575字，读完约9分钟

新华网海8月22日电(文星悦)在2020年上海书展期间，新华网采访了著名历史题材作家、编剧，请她谈谈自己的创作理念和对20年来行业内部变化的思考。

被媒体形容为“江南女子”和“温柔知性”的蒋胜男在采访中谈到繁荣时感到惊讶。但回忆起她塑造的个性鲜明的女性角色，让人觉得应该如此。例如，当谈到现在是创意标签的“大小姐”时，蒋胜男认为，“大小姐”不在于事业和爱情，而在于背后经历和克服的一系列困难；谈到短视频等新的娱乐方式给写作行业带来的挑战，蒋胜男直言不讳地说，他应该正视现代社会信息载体的变化，而不是盲目地把新事物视为“异端”。

多年的网络写作生涯给了蒋胜男审视网络文学发展史的视野和信心。在她看来，虽然网络文学的创作者和受众的进入壁垒从最初的“社会精英”到“城市小康”，再到“网吧”，再到现在的“村村通”，但背后的信息交流仍然给整个社会带来了比负面更多的积极方面。“它可以让每个人都知道，别人有那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蒋胜男说，这是她眼中“网络改变社会”最重要的意义。

文学人物可以成为现实生活的坐标

新华网:你带着最近的书《燕云台》来上海书展。《米月传说》中的主角萧炎艳(编者注:萧绰、萧太后、辽朝，人物小闫妍，故又称萧炎艳)和米月都是各有千秋的历史女性人物。你一般是如何把握这些角色的？

蒋胜男: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不同的角色在他们的角色中保持距离。比如米月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而萧炎艳是一个直接活泼的人。这些人格特质都是从各自生活的变化中衍生出来的。

当我写作时，我从不只写一个人，而是更多地写那段历史。比如我写米月和萧炎艳，不是因为这两个历史人物突然让我一见钟情，而是因为我想写一个大时代的十字路口，群体是如何选择的。这些选择从来不是一个人做的，但是在写作的时候，就要选择合适的人物作为代表。

包括写人们所说的“大小姐”，我觉得“大小姐”不在于事业有多成功，男人有多爱她，她有多“开放和悬挂”。大家其实都不容易。即使他们看起来有“挂”，他们背后也经常经历许多打击。在我看来，现代女性希望从中获得情感上的共鸣。

新华网:什么叫情感共鸣？

蒋胜男:例如，我们在生活中会经历成功、失败和背叛...各种情况下产生的情绪，亲戚朋友无法完全安慰消化，需要一个“情绪坐标”。这个坐标可以“坏”，让我们知道最糟糕的处理事情的方式，而我们在生活中不能这样做；也可以是正面的，让我们知道遇到挫折时如何重新站起来，甚至让自己变得更好。

文学人物带给读者的共鸣包括情感和命运，因为人类对生命的怀疑是相通的。这些情感体验和内心折磨也要求作者全身心投入到身临其境的写作中。

新华网:说起沉浸式写作，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的女性，你是如何处理自己与作品所书写的时代价值观的冲突的？

蒋胜男:我发现我们可能倾向于给古代贴上“封建”、“压迫”和“坏”的标签。其实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规则，但每个人处理事情都有一定的逻辑，人性是趋利避害的，这个逻辑必须不变。

创作者尊重观众，观众自然也会尊重你

新华网:你刚才提到文学人物可以是读者生活中的坐标。但读者能否接受一个“不好的坐标”，自己认为的“不好”和创作者心目中的“不好”是否统一，这是有争议的。

比如最近一部有争议的电视剧，女主角经历了丈夫出轨，丈夫涉债，卖掉自己的房子车子还债。但编剧并没有安排她“东山再起”，而是在片尾离开上海，在山里重新创业。很多网友抱怨，“别说是现实。工作这么累，想看点爽的。你为什么恶心我？”。你也是编剧。如何看待观众和编剧之间戏剧性的认知冲突？

蒋胜男:在我看来，编剧可能真的想在他的创作中追求真实感，因为我们都知道现实生活中会发生例子中的事情。问题是，如果一部剧的开头看起来像是一部“很酷的剧”，就会打开一些误区。观众带着“酷剧”的期待看了。最后编剧突然想和观众“说实话”，引起了观众的愤怒——一家餐厅从外面是鲁菜，上桌的时候突然上了一道川菜，顾客肯定有情绪反应。

当然，这也可能是电视剧剧本的创作体制造成的。有时候一部剧的剧本涉及到很多人的创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觉得前三集应该有特别酷的东西可以“出圈”。这要看影视剧的创作意图是否一致，每个编剧是在一个方向共同努力还是在不同方向努力。

我觉得，编剧讲现实，观众自然会尊重你，前提是你一开始也尊重观众。我们不能总以为“这个观众不行”，你是为观众写的！或者作者可以完全无视观众，做出一些不得人心甚至注定会刺痛甚至冒犯观众的东西，比如电影《被遗弃的松子的一生》或者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一些作品，但是这些让你“不开心”的东西永远不会给你披上一层“酷”的糖衣。

新华网:你写作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读者接受度？举个例子，我打算写某个题材，但是因为怕观众不熟悉，不接受，所以改改创作思路。

蒋胜男:我认为在写作时，我们应该首先考虑写作的问题。像中国这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国家，哪怕写一个“少数”题材，观众也可能和小国的群众平起平坐。

最重要的是作者一定不能升到国家的巅峰。在他开始写作之前，他思考过如何捕捉不同的读者，结果很可能是寻求荣耀和耻辱。你不是人民币，怎么能指望所有的读者都爱你？况且就算是人民币，也不是所有的读者都会爱你。

正视变化，防范“脚本原教旨主义”

新华网:我刚才一直在说文学和影视，但是这几年人们最喜欢的休闲时间既不是书也不是电视剧，而是短视频。你以为在短视频时代，读书对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有魅力吗？

蒋胜男:事实上，阅读并不是100%受欢迎的事情。以前书的销量很高，但是别忘了那时候电影电视剧很少。如果花园里有牡丹和芍药，我们认为它们极其重要，但我们不能说除了这两种花，什么也不能生长。你必须被允许种狗尾巴草，对吗？有些文学作品属于文学的巅峰，可以留在史书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作品没有存在价值。

其实文学和视频都可以充当这个“狗尾巴草”。即使我们国家的识字率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还是有一部分人本质上不喜欢读单词。以前没有短视频，要看单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短视频只需两分钟就可以刷完。它吸引对文本信息不感兴趣的人，让他们从这个新的渠道获取信息。

新华网:你觉得这是自然变化吗？

蒋胜男:每次文明向前扩展，从龟甲、青铜、竹简到纸张、印刷、互联网，这些信息载体成本更低，受众更广。对于原始载体的持有者来说，每一次改变都可能是文化维度的降低，甚至是文化的退化。但是对于整个社会文明来说，这是前进还是倒退？我觉得这是社会进步。

我们不能自称“文本原教旨主义者”，把从非文本渠道获取信息的人视为异端。视频的普及可能会减少阅读文字的人数，但也可能会增加获取信息的总人口，后者是好事。是否意味着世界末日和文化的毁灭？我不这么认为。

但是文字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对于我来说，如果你给我十个短视频，我不妨读一段，因为对我来说更方便。每个人获取信息的方式不同。我甚至可以认为一个视频里的人在唱歌跳舞，很吵。

新华。现在，信息的触角伸得更长了。相反，人们更容易通过文本、音频和视频等各种方式在互联网上输出自己的想法和创作。你认为这种便利会增加文学创作的参与者和爱好者的数量，还是会降低创作的门槛，导致质量下降？

蒋胜男:老实说，门槛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下降太多——它年复一年地在下降。让我们回到起点，看看谁能上网。无非是大公司的工作人员，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的大报记者。当时网络文学是最“高端”的，但也是极小的。

普通城市家庭买完电脑后，真正形成潮流的第一代网络文学出现了。其实特别是“传统文学”，特别是文艺风格。当网络文学成为我们现在所说的“网络文学”的时候，已经到了网吧时代，最终进入了“村村通”时代。

据我个人观察，成为“村村通”后，原读者群体确实难以接受当今网络文坛出现的一些“荒诞”现象，比如所谓的“双党”(编者按:指对两个有恋爱关系的主角身体清廉的作者或读者)。当这些“两地党”在网上攻击不喜欢自己的人时，实际上是在捍卫他们心目中的道德传统。但我想，也许他们会发现，人生真的是五花八门，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心是逐利的！当强光进来时，人们的第一反应是用手遮住眼睛。但是他会关上门回到黑暗里吗？我想我回不去了。

所以我们这个时代“村村通”的意义，不仅仅是让人在app上拍两个视频，把西瓜卖了。它可以让每个人都知道，别人有这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以前可能有人一辈子都是“背对着天对着黄土”。现在他们开始给你讲述他们的生活，喜怒哀乐。除了分享，他们还看别人的生活，了解世界的不同地方。我认为这是每个村庄对社会做出的最大改变。

作者简介

蒋胜男，作家、编剧，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温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员。

自1999年以来，他创作了《米月传奇》、《闫云台》、《权力巅峰的女人》、《历史的出现》周等十余部网络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