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哈金：我故意不在“传说”上多下笔墨

本篇文章3002字，读完约8分钟

《通往天堂之路:李白传》是哈金用英语写的，填补了英语世界李白传记的空空白。书中，哈金描写了盛唐生活的全部细节，从衣食住行到社会人际关系；它以诗人的心态，呈现了诗人李白曲折的心路历程:少年的意气风发、少年的野性、中年的颓废……

“作为一名小说家，我更注重有趣的细节，希望通过对它们的连接和描述，能够勾勒出一个完整生动的李白。至于对他的诗歌的解读，主要是基于他在英美诗歌方面的训练，但他尽量做到言简意赅，不打断叙述的流畅。更重要的是，虽然是唐代李白写的，但这本书应该和当下有关，让读者感受到同理心，至少理解对李白的同情。”哈金说，这部作品的写作源于他生活中的一场危机，在这场危机中，他选择了另一种生存方式，写了这部李白的非虚构传记。

中国读报:你曾经提到过《天道:李白传》的写作原因是因为你照顾老婆跑到医院又没法开始写长篇大论，所以选择了这样一部非虚构的传记。“你不需要完全沉浸在作品中”——与生活状态相关的创作会对小说创作产生影响吗？当然，也有很多大作家是这样过来的。我想知道你工作中的具体情况。

哈金:影响当然很大。看完《背叛指南》，好几年没写小说了，无法进入状态。但是这几年又写了两本书。《天道》是一部转折点，也是一部过渡之作，帮助我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中国读报:天道:李白传，可以看出基本线索是他的作品和经历。相比平淡的结构，你会特别注重叙事技巧吗？

哈金:不用太担心结构，最后想很久就好。问题是如何找到并利用各种联系来保持叙事冲动，让故事变得有趣。

中国读报:你为什么有信心选择李白？你什么时候接触到李白的诗词歌赋的？写这本书之前，你对李白的诗有多熟悉？

哈金:一家小出版社让我写一部中国文化名人传记。我给了他们一个名单，包括鲁迅、孙中山、杜甫等人。他们让我写李白。但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没有英文版的李白传记，决定写一部完整的李白传记。我小时候读过并背诵过他的一些诗。我的专业是英美诗歌，不需要太多准备。我看过很多文学传记，比写小说容易。当然要有文学素养才能驾驭。

中国读报:关于李白的出生地，你选择了“碎叶”；对于高力士为李白脱靴，与杨贵妃交往，或批注，或短时间叙说，他都很克制。你在非虚构传记的创作中持有什么原则或理念？

哈金:李白亲口告诉李杨冰，他家是西域人，所以“断叶”说是有史料依据的。高力士的脱靴有一些文化想象的成分，虽然有史书间接记载。我故意不多写这种“传奇”，只说出来。如果在想象的地方写太多，文字会变得飘忽不定。

《中国读报》:你特别注重追溯李白多元思想背景的根源，如赵昆的术士思想和道家思想对李白的影响，使他从青年时代就树立了“利民”、“安国”的远大志向，也在脑海中勾画了“工后隐退”的愿景。你想写一部怎样的李白传记？

哈金:我没有大目标。我只想写一本有趣的，有见识的，有见地的书，也说说唐朝的诗词歌赋文化。这些都应该做。

中国读报:从学者和诗人的双重视角来看，你的创作有哪些优势？

哈金:我不用放下书包。我主要依靠对李白诗歌的理解来翻译和解释他的诗歌。读这本传记的大多数英国读者都是诗歌爱好者。看了几页就知道是怎么写的，作者是否有诗的修养。

中国读报:在英语世界里，你觉得翻译李白的诗有什么特点吗？

哈金:每个译者的翻译都不一样。我的翻译接近英语口语，接近李白元诗的冲动，因为我对古汉语有直接的感受。

中国读报:你为什么选择用英文写作并翻译成中文？如何理解「英文写作真的让我很独立很强大」这句话？我以为用母语创作翻译成英语可能是另一种感觉？为什么不在完成英文创作后再翻译成中文，这样更符合你的初衷？

哈金:英语写作是一门精致的艺术，我一直在这种背景下工作和生活，只能用英语写作。而且要想做好，一定要坚持写下去，这需要一种坚韧的心态，久而久之人更能承受压力。通常，中国出版社在购买版权后会很快取出译文。我一直在教书，实在没有精力自己翻译，只好请朋友来翻译。而且我的初衷是想为英语世界写一部李白的传记，几乎所有的努力都致力于这方面。

中国读报:李白诗词歌赋的翻译是否更注重信、达、雅？

哈金:“信达雅”不是我关心的。诗歌的翻译靠的是直觉和本能，首先要翻译的肯定是诗歌，这是最难的，多多少少是再创造。英文版包含李白的原诗，所以译诗要可信。

中国读报:你写李白传有什么困难吗？你在大学教创意写作，觉得创作对你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哈金:困难总是有的，越大越好。如果一本书一开始就有把握，那它往往是平庸的。当初我故意不跟出版社签约，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好——写不好就不出版。每一本好书都是对自身极限的挑战。没有困难就没有乐趣。作家在突破自身极限的过程中发展壮大。

中国读报:《天道:李白传》描述了李白的家庭生活。他，他的妻子，姐夫，鲁夫，甚至他的孙女。细节怎么能做到全面真实呢？

哈金:没有捷径，只有多花点时间和他们打交道，多从各个方面去思考他们。时间长了，你会发现新的东西，觉得有话要说。

中国读报:出版《天道:李白传》有什么意义？

哈金:我终于完成了一项有趣而有用的工作。

中国读报:在你的写作中，有没有哪本书曾经激发过你的写作欲望？

哈金:奈保尔的《河湾》。《河湾》主要讲的是对过去的态度，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我觉得一般读者需要一些类似的情况和心态来体验这部小说。一些亚洲学生经常和我谈论阅读这本书。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曾经告诉我，看完这本书，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多问题都很清楚。去年，她用英语发表了她的长文。我也有类似的经历。这本书这几年帮我写了两部小说，虽然我写的内容和风格和奈保尔不一样。就连这本小说里的错误也给了我更多的勇气，让我看到了这位大师并非高不可攀。一本好书会触动你，给你的内心带来冲击。比如《河湾》中的因丹就质问印度官员:“我不想继续被阉割，我也不想牺牲我的男子气概去滋养那些伟大的人，让他们变得更伟大...你能把我的阳刚之气还给我吗？”一个底层的人物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真的很震撼。有很多书语言风格独特，我经常买。我主要教长文，所以比较注重手法和结构都比较独特的小说。

中国读报:你读过哪些有趣的书？可以介绍一下吗？

哈金:远藤周作的《沉默》和契诃夫的《我的生活》。沉默表现了各种叙事技巧的综合运用，是技巧的变化与故事的展开相结合的典范。如果把这本书里技巧转化的逻辑讲清楚，你就掌握了小说的技巧，在技巧上优于一般小说家。《我的生活》是契诃夫不可多得的第一人称中篇小说，属于他最成熟的作品，感情简单，观察力深，所以经常看这部中篇小说。

中国读报:经常复习读过的书？

哈金:上面提到的书我都读过好几遍了。有些经典有不同的译者，我不得不重读。最近看了托尔斯泰的《复活》，主要是因为英文翻译是俄语女翻译。我在写一个故事，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个女人，所以我看了那个时期的翻译。还有，我刚刚看了荷马史诗《奥德赛》，是艾米莉·威尔逊的新译本。

中国读报: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去无人岛，你会选择哪三本？

哈金:那意味着我有足够的时间。然后我会带一本大英汉词典，一本英文诗集，一套莎士比亚全集。我会专心写诗，写中文诗但参考英文。

中国读报:假设你正在策划一场宴会，邀请在世或已故的作家。你会邀请谁？

哈金:这样的宴会应该很小。我要托尔斯泰、契诃夫、卡夫卡、远藤周作、纳博科夫、李渔(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失败者，但仍然是个伟大的诗人)。一定有两位女士，请维拉·卡萨和露丝·加布瓦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