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梳理大观园中每笔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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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读完《红楼梦》也会有不同的阅读感受。对于这种不同，最经典的论述是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是因为读者的眼光。士见易，道见殷，人才见缠绵，革命家见排满，流言见宫秘事。”《红楼梦》流传到今天，读者的眼光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得更加复杂。陈大康先生在对《红楼梦》的文字进行了100多次检索后，对小说的语言风格做出了自己的数学定位，并从数学家的角度为容作出了经济上的交代。

之所以算这个经济账，源于陈大康先生看小说时的一些疑问。例如，林黛玉是读者最喜欢的角色之一，贾雨村是最恶心的角色之一。但是林如海为什么欣赏贾雨村，曹雪芹为什么安排他做林黛玉的老师呢？再比如贾兰是荣的长孙，深受和贾政的宠爱，可是为什么他自己的奶奶王夫人却好像什么都没说，不仅如此，还利用抄大观园的机会把他的奶妈赶出去了呢？王太太和李纨是婆媳关系。为什么小说里从来没有他们之间的对话？

类似的问题可能在我们的阅读中出现过。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对人物的认知和判断来自于文本中的显性描述，或者作者有意让我们关注细节。故事一年四季循环往复，花开花落，生活在繁华的锦火烹油中，穿插着各种宴席、裙钗、各种人物、眼花缭乱的物件。第一次读《红楼》时，很容易被感伤的缠绵所吸引，在流动的叙事中产生心理上的共情，从而沉浸其中，忽略了文字背后悄悄隐藏的世界。

陈大康先生显然不是这样。他说:“我对《红楼梦》的研究，可以说是从作品中的人物数量入手。”最初的起因是陈炳藻先生在1980年威斯康星大学第一届红楼梦国际研讨会上宣读的文章《从词汇角度对《红楼梦》作者的统计讨论》。在那篇文章中，提取了小说的一些文本，通过四组比较，得出小说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作者是一个人的结论。同样出生于数学系的陈大康先生认为，用计算机统计来判断文学作品的关键不在于计算机，而在于研究者的假设和操作方法。陈炳藻先生的设计在母样设定、统计数据、检验指标等方面缺乏说服力。因此，1982年人文社新校本《红楼梦》出版后，大康先生以全书72万字为统计对象，统计统计了包括虚词、句长、特殊词使用习惯等样本。

分解和重新排列文学作品以生成数据库的方法可能是由于数学家的敏感性。也可以说，从一开始，陈大康的目光就超越了小说文本的表面，更注重小说的字里行间。对陈先生来说，整部小说很可能不是简单地作为一个故事或传说存在，而是建立了一个包含分散在文本中的关于人物、环境和情节的各种信息数据的数学模型。

在甲戌本书的第一遍，有一句眉评说:“事在实际，但也有差距，曲折，利弊，反映带，隐藏的观点，积极的飞跃，这导致草和蛇灰色的线条，空古川生，一击和两个声音，明秀栈道，黑暗《红楼梦》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它比其他小说更值得一读再读。如果说笛福创作《鲁滨逊漂流记》是为了让经济时钟倒转，让读者看到一个处于原始环境中的人物，那么这部《郭蓉府经济帐》则是将郭蓉府的经济时钟拆开，让读者看到曹雪芹是如何用文字让每一个齿轮紧密衔接，从而保证故事的发展和人物的日常生活。

对于一个封建社会的贵族家庭来说，保证生活的正常运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嘉福除了满足每个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外，还需要通过各种机构和制度的设计，保持一定程度的奢华和尊严。数百个角色在小说中有条不紊地来回移动。如果作者对这种经济管理机构和制度不是很熟悉的话，很容易因为跳线而卡住停下来。同样，从分层的经济现象中发现和还原小说中隐藏的经济体系，也需要很强的逻辑和推理能力。陈大康拿出“月钱”的线索，大概类似于曹雪芹拿出千里之外的刘姥姥的方式。荣国府，从贾加、贾政、王夫人，下至大小丫鬟，“各种各样的人，都离不开经济，清高洒脱的人，都免不了要受金钱的困扰”，算账复杂。从第三次开始，小说中出现了“月钱”的影子。之后零散的细节涉及到月入的分配、收取和分享，其间的周转、挪用和获利，最后是用途、去向和意义。虽然《红楼梦》是一部以描写世情为主，不以写封建家庭经济生活为目的的小说，但陈大康梳理后，读者，

或许，从小说的主要线索来看，梳理这些边缘材料会与小说本身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正是这种刻意的梳理，让陈先生的考试有了一种冷冰冰的味道。小说中的大多数人物在经济利益网络中都有特定的位置。“它是每个角色的思想、言语和行为以及彼此相处规则的重要决定因素。”不同的经济地位影响小说中人物的言语和行为，进而将小说引向最终结局。

所以，当我们用老陈的眼光重新审视一个人物时，原本美好祥和的场景，突然流露出一丝不快。所以心爱的林黛玉为什么要唱“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互逼”，会给读者更现实的理解依据。只有当陈先生将散落在文本中的基础数据重新组合，经过提取、归纳、演绎，把一个经济系统建成一个工作机器时，我们才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庞大的侯府“一下子就像一座大厦”。

鲁迅先生说，人必须活着，爱才能依附于人。纳博科夫曾将“从社会经济角度阅读”列为“优秀读者十大标准”之一。如果《红楼梦》背后没有这样庞大而有机的经济体系，即使小说中的人物充满了现代性，也难免让人觉得没有深度。《红楼梦》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人物和主题打破了过去的传统和写法，而那些被作者悄悄编织进小说肌理的社会经济现象，构成了小说的纵向深度。在阅读一部文学作品时，移情可能是我们的第一个抓手，让我们进入小说所创造的虚构世界。《郭蓉赋》所展现的，是我们抓住门把手开门时看到的真实世界。

(作者:李虹，中国美术学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