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獾
讲述第一次世界大战故事的电影《1917》是导演萨姆·门德斯和摄影传奇人物罗杰·狄金斯的新作。影片充分利用长镜头,借助高超的摄影和剪辑技巧,营造出一种如镜的艺术效果。前所未有的尖端技术,让电影画面永远不离开主人公的身影或视线,让观众仿佛置身于现场,与人物同行,感受战场上每一刻的激动。当然可以算是电子游戏的移植,但它是对现实更身临其境的模拟。其实一直都是人类内心的精神需求,只是今天借助科技才呈现出来的。电影的这种手法大概接近于文学作品中的第一人称叙事,但相对于文字的表达,电影画面也表达了强烈的“个人感觉”,剥离了叙述者在文学上的水平,直接把观众和主人公的目光带到了一起。
作为一部以技术为导向的作品,很容易招致“形式大于内容”的批评。其实,文艺作品,无论是形式领先内容,还是内容领先形式,总要有一个方向的突破。而不是领域内自我重复的平庸,给人熟悉的平静感,更好的是通过技术突破带来全新的表达方式。此外,在我看来,批评1917年是一部电影是不公平的。与其说形式大于内容,不如说电影借助新的形式表现不同的内容,从而挑战观众的接受习惯。
吉卜林的诗和将军的下午茶
在电影的开始,科林.弗斯扮演一个将军的角色,给两个士兵一个重要的任务。他们会成为军队中的使者,穿越可怕的无人区,把取消战斗的命令传递给另一支军队,从而挽救1600名士兵的生命。新兵布雷克被选中的原因是因为他熟悉战斗地图,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兄弟在即将冲锋的部队中。布莱克叫他的同伴斯科菲尔德,一个更成熟的老兵,一起执行任务,这完全是偶然的。
斯科菲尔德不敢相信:这次任务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将军肯定地回答,并引用吉卜林早期的诗句:“从地狱到王座,独行侠走得最快”。在1917年,用吉卜林的诗鼓励他的士兵实际上显示了荒谬的一面。虽然英国青年被积极鼓励加入战场,但吉卜林在1915年儿子约翰去世后,逐渐改变立场,对战争进行了深刻反思。他的名句《战争墓志铭》(据说与诗人死去的儿子有关)中的“风俗”似乎影射了将两名士兵送上危险道路的将军的行动:“如果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要去死?/告诉他们因为我们的父亲撒谎。”。
科林.弗斯提到电影又拍了一集,那是在布置完任务之后,将军很自然地铺开白色桌布,开始享受下午茶。吉卜林的诗的引入和这一段的删除反映了电影在传达情感方面的特点:电影更倾向于使用暗示、符号和主角在特定场景中的情况,而不是直接表达他的态度。电影技术是先锋的,但情感表达是隐忍的。随着情节的展开,许多细致的设置一点点地展现给观众。
布莱克和斯科菲尔德两个士兵,似乎是希望和绝望的化身。布雷克刚刚进入战场,珍惜家乡,期待第一次休假,渴望荣誉,相信勋章是给家人最好的礼物。斯科菲尔德已经是索姆河战役的老兵了。中学历史教科书早就告诉我们,索姆战役,或者说索姆地狱,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战役。袭击的第一天,就有6万英军阵亡。相比之下,1600人对布雷克来说可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对将军来说意义不大。斯科菲尔德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不在乎荣誉,他不希望假期有短暂的休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同伴在接受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处于被抛弃的命运。这一刻,命运在完成任务和幸存之间画上了等号。布雷克死后,他巧妙地剥掉了同伴的戒指和身份证,这让观众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了。遇到友好的队长提醒,留在悲痛中是没有意义的,他平静地点了点头。从此,带着希望的委托,绝望的人们继续走上了生存之路。
较新的技术和较旧的提议
从叙事角度来说,不断跟随主角的视角,使得影片难以传达更复杂的层面。然而,这也意味着向观众发出一个特殊的呼吁:回归人类生活本身。对于文学来说,这可能还不够新。然而,对于图像来说,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发现。观众会注意到斯科菲尔德的手是怎么被带刺铁丝网割破的,是怎么掉进腐肉里的,是怎么包扎的;我会感觉到他头后面粘粘的血,好像我的手是湿的;在前进的路上,他会看到两边士兵的尸体不断出现。这些细节可能不会在后续的剧情中实施,但都影响到了观众的内心。所谓“即时性”,不仅指思想或情感的共鸣,还指身体和感官的震颤。在更新技术的帮助下,回到旧命题并使其复活是文艺复兴的主题。而主人公的漂泊与救赎,在放弃希望的一瞬间,正在接近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像重温奥德赛的足迹,在不断战斗的征途上,向着自己的归途进发。
比起二战,一战传达给我们的价值恐怕主要是荒谬的。就像小说《西线一切宁静》的题词:“这本书既不是谴责,也不是告白。它只是试图描述被战争摧毁的一代人,尽管他们躲过了炮弹。”于是面对襁褓中的法国孤儿,斯科菲尔德读了英国诗人爱德华·李尔的《胡调诗》和《凌乱的小人物》:“他们一场空就出海了;/不管伙伴们怎么说,/冬天的清晨,面对着大风暴,/他们就这样一场空出海了。”所谓“胡调”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要离开家乡?为什么要打?为什么有这么多骨头?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只剩下一个信念:活着就是回家。
恢复名字的一等兵
当斯科菲尔德跳入河中,跨过湍急的水流,让河水重新浮出水面,仿佛接受了一次洗礼,然后耳边传来一声鸟鸣,樱桃花瓣出现在他面前的水面上漂浮着,穿过各种尸体,终于得到了生命的救赎。这时,影片唱了一首外国流浪者的歌:“我是一个可怜的外国流浪者,我走在这个悲惨的世界里。但是我想去的光明的地方没有疾病,没有疲劳,没有危险。.....我想去约旦,我想回家。我知道身边会有乌云,我知道前方的路艰难而危险。但金色的田野就在前方,皇帝救赎的灵魂就在那里……”
因此,我们发现,电影表面上是两个士兵越过困难和障碍传递指令的故事,但在深层,是一个流浪者回归故土的救赎之旅。影片中的三首诗(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转折点:从被选择,到无意义,再到被救赎。主人公得到的不是世界的荣耀,而是生命的宗教之光。所以在两军对峙的战场上,两边都不一样,横着走的英雄,是那么虔诚,那么坚定,像个天使。
在电影接近尾声时,由傅娟扮演的上校表达了他对战争未来的悲观预测:“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结束这场战争,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如果抽象地翻译成“战斗到底”,那只是统治战争的当权者的又一个陷阱。上校的无奈让人想起大英百科全书(1911)中的一段话:“什么是文明之战?教科书告诉我们,目的是尽可能战胜敌人的武装力量;否则,只有一方彻底灭绝,战争才会结束。欧洲国家之所以已经习惯了这一操作原则...有它自己的理由。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在《极限时代:1914-1991:直到1914年》一书中写道,这段话“被各方视为理所当然”。然而,到了1917年,所谓的“文明战争”已经成为一个冷酷而悲伤的笑话。
斯科菲尔德拯救了1600条生命和他绝望的灵魂,却无法改变背离人类文明的战争方向。这部电影设置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虽然在这个评论中,它总是谈论我们的英雄斯科菲尔德;然而,在电影中,无论将军还是上校,指令的两端对他的名字都没有兴趣。直到上尉·布莱克得知他哥哥的死讯,他问了两次:你叫什么名字?由此,观众突然意识到,拥有自己的名字,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会与战争的世界背道而驰。
而且只有在敬畏生命的人眼里,英雄的名字才有意义。这时,重新获得名字的二等兵威廉·斯科菲尔德在树下慢慢地走着,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思念着远方的亲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源:吉林福音时报
标题:(影讯)形式大于内容?1917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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