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于坚：现代写作其实是“文”的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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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似乎蒙上了一层铜绿，停留在遥远的一天。青春的某一天，我在梦里来到这里……我一直蒙在鼓里，以为创新是世界潮流，全世界都在忙着重塑自己。我不知所措，发现巴黎静静地站着，充满了历史、时间、细节、古色和旧世界。一只倔强的老式大象，躺在世界之夜。我没有在未来到达，但它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巴黎不仅是巴尔扎克、雨果、乔伊斯、马尔克斯、海明威和本杰明的巴黎，也是遇见的巴黎。通过20多年来多次访问巴黎，他通过冥想做出了63个巴黎悄悄话，从数千张图片中选出了163张精彩的街景，用图文展示了巴黎这个词的光辉、深刻和伟大。反映了于坚近年来对写作的新思考。他说，近年来他的写作试图回归中国传统的“文章”。

《巴黎之书》可以看作是一部深刻破译“巴黎是独一无二的”的哲学文本集。在加速遗忘的时代，各种文明的刺激可以激活记忆。对简来说，巴黎不仅仅是一种旅行，更是一种田野调查。歌德所谓的世界文学时代，意味着“田野调查”不再仅仅是“宅中国”。

中国读报:第一次去巴黎。巴黎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在过去的20年里，你去过巴黎几次。巴黎最让你着迷的是什么？

于坚:我第一次登陆西方是在巴黎。1996年秋天，我应邀去荷兰莱顿参加在莱顿大学举行的中国当代诗歌国际会议。飞机在电闪雷鸣中迫降在巴黎。我记得第二天当黎明明打开窗户时，我惊讶地看到了帕里斯。我对世界的看法已经大大动摇了。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来到了井口，世界可以这样，人可以这样活着，老了，简单了，安静了，快乐了。我习惯了无休止的拆迁，尘土滚滚，以为整个世界都在追求日新月异的变化。我惊讶的发现，外婆的生活世界还在这里延续，感觉旧世界也在这里移动，深深的感动了我。

我住在父亲和儿子经营的一家旧旅馆里，在铺着桌布的红木桌子上吃着父亲做的包子，脚边放着祖父买的地毯，仿佛来到了罗曼·罗兰、巴尔扎克、左拉的小说里。这些作品是文革时我偷偷看的，印象很深。房间里有个向阳的阳台！我来自一个没有阳台或者阳台是封闭的城市。

巴黎仍然站在追求全新全球化的世界潮流中。它对自己的文化、生活方式、自己的“老”很自信。就这样，生命到此结束，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美，爱就好，继续。巴黎人不要进步。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如果是生活，守旧就好。如果那是生活，进步是必不可少的。活着，不只是活着。生活就是艺术，似乎宋代中国的世界观转移到了巴黎，我有证据这个城市曾经仰慕中国。许多巴黎人会说英语，但他们不会。他们以法语为荣。英语越来越工具化，越来越适合进步和创新。法语以其古典、优雅、复杂和缓慢而自豪。以普鲁斯特和波德莱尔的语言为荣。我在一个翻译家吃饭，她最得意的是她家有四把路易十六的椅子。

写作是对语言的一种记忆。语言在人间，等待作者呼唤。你来了，你遇到那些话，你说出来。有些话刻骨铭心，必须说出来才能放下。《追忆似水年华》是对语言的回忆。

你为什么写巴黎？这不是一本游记。这是对巴黎这个词的一种钻取。巴黎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是个词。就像希腊，上面写着“希腊”。就像长安，那里“春风以马蹄疾为荣，长安花一日见”，就像当代的佩里克莱说的:“如果你没见过雅典，你就是个白痴；如果你看到雅典没有狂喜，你就是一头驴；如果你自愿放弃雅典，你就是一头骆驼。"

把巴黎看成旅游热点和购物中心是一种比喻，是两种不同的世界观，非常鲜明。

中国读报:你笔下的巴黎有什么特点？

于坚:我写了我的巴黎。巴黎是一个黄金素材，一个黑洞般的比喻，吸引了无数的作者。对我来说，空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空.读那些巴黎的书是纸上旅行，而纸是一种空的房间。在巴黎漫游，就是在时光中旅行。我通过谈话、陈述、引用、图片等方式写下自己的经历、故事、想法、灵感。写作是为了重建记忆。我尝试了一种写作方式。回到传统文本，没有文体形式的分类，只有文本。在这本书里，杂文、散文、记叙文、小说片段、支诗、语录和图片混杂在一起，时间空，过去和现在交替出现。这是蓝调风格的文字。我在乎怎么写，一直在思考怎么突破平时的散文，回归语文。巴黎是从散文到散文。

中国读报:你想如何评价巴黎？

于坚:全球化时代，我的家乡越来越小。现在的人类只有一些共同的故乡，而不是像古代世界那样无数平淡而独特的故乡。故乡一直是经典和标本。巴黎是活生生的故乡标本，属于人类记忆。故乡就是保留记忆，能唤起记忆的地方就是故乡。所以我特别喜欢旅游。旅行就是读书，治疗健忘症。在世界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青春之前的昆明。巴黎有个小蛋糕，我小时候吃过。哇，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巴黎，记忆瞬间又回来了，是一种普鲁斯特式的体验。

巴黎有一种毁灭的气质，充满了某种悲伤，最后，最后，某种放荡不羁的悲伤。好事已经到了“最后”。故乡成了一种集体记忆，人类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故乡，不是一个真实的地点或方言，而是一种传统的精神生活。这种精神生活是对古老、古色、人性、爱、慈悲、时间、浪漫主义、永恒、灵魂、“金色池塘”和本杰明所谓的“光”的迷恋、遗憾和难忘的记忆。这种从生命开始就开始的灵魂，在时间上从来没有消失过，虽然世界反复变化。因为那些伟大的作品已经记录了这个故乡，人类无法忘记。哦，我们有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幸福，这样的疯狂，这样的好日子。在这个记忆里，希腊是巴黎，巴黎是长安，长安是洛阳，昆明是巴黎，19世纪是20世纪。去年秋天我去了希腊，发现人们仍然像公元前7世纪弥诺斯烧制的陶罐上的人一样生活，唱歌、跳舞、喝酒、躺在海边。

中国读报:印度和巴黎，你准备写系列吗？类似作品中的巴黎有什么特点？

于坚:最近三年我看完了三本书。《在源头》讲的是澜沧江源头地区，《密西西比河某处》讲的是美国，除了“希腊”。如果有特点，我这几年写的就是回归文章。

中国读报:如何理解“文章”？

于坚:写作就是写作，就像写作既是名词又是动词一样。名词，意思是写一切。文人写一切，司马迁、李白、苏轼都是很好的例子。文人其实包括小说家、诗人、剧作家、评论家、记者和画家的身份。在动词中，它的意义起源较早，它的文字和错别字也是。文是为天下刺青。山水诗和山水画都是为大地纹身。诗歌、文章、绘画、舞蹈、音乐都源于纹身。文是古代萨满教祭祀向文字的一种过渡。文是个祭祀。以事物的形状，这个形状是不确定的。在一篇文字里，很快会出现的是一篇散文，一首支诗，一部小说，一篇评论，还是一个形象……这个不确定。

中国古代所有伟大的经典都是文学的。《左传》的风格和《尤利西斯》很像。严肃的作家应该注意到，西方写作自19世纪末以来一直试图脱离传统的线性写作，写作更加自由和随意，没有文体界限。乔伊斯、普鲁斯特和罗兰·巴特似乎在写“杂文”。汉语是一种地球语言，所以，你好了，你就被东西塑造了。这意味着写作是文本的流动，而不是形式的固化。

其实写作只是语言的一种记忆，是语言一次次的翻身和轮回。我认为现代写作其实是文学的复兴，以复古的假象呈现出真正有效的现代性。

中国读报:2019年，你在中山杂志上发表了一年的专栏《以文学为生》。你也在实践这种观点吗？

于坚:“以文学为生”是我近十年来“回归文学”的尝试。写作是关于意义还是语言？我觉得是后者。人，社会，时代，历史……没有语言我们不知道是什么。诗歌表达的是野心，有无相互存在，野心什么都不是。诗歌是语言的财产。有没有彼此，被文学照亮，就叫文明，文化，教育。人是通过语言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