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荨麻花开》： 为一地黄连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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荨麻是一种普通的植物，就像路边的普通草。即使开了花，也像百灵鸟。飞啊飞啊，叫啊叫，绝对不会引来洋洋得意如孔雀的感叹。

但面对小说《荨麻花》，既没有孔雀的艳丽骄傲，也没有荨麻的真俗。去年的畅销书，广受好评的《石匠》被认真看了一遍，就像一天没发生什么一样，一路上去看了一场真正的国产电影。中国读者期待已久的《子夜》读得更仔细了，让人感叹一个作家的纯熟手法。我也觉得这种手法已经跳出了人物的灵魂，就像空离开土地的光芒远离了人的意义。我也看了一些其他的小说，但是比起看小说以外的资料，给人的印象更深更多。

《荨麻花》以随笔的形式阅读，一天几篇，三天几章。既没有那种惊心动魄的无法放下的读书重力，也没有放下后会被遗忘的读书终点。看书玩；放手，错过。我不知道那本书让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总有一股丝线不断的纠缠，心中迷雾重重。我不知道那本书缺少了什么，让你向往，却从不花时间一下子看完。不急不慢，不急不慌。看完之后，既没有19世纪杰作的刺激，也没有20世纪对背叛的巨大呼唤。然而时间久了，书中隐藏的思想就像一个人对遥远童年的无尽思念。背不背，但如果他忘了，那是不可能的。这种雾包含在“荨麻花”中。是什么力量？捡起来难，扔掉更难。试想一下，在《荨麻花》问世的30年代，世界文学的翻腾真的是一锅沸腾的鲜粥。然而，无论马丁森在诗歌方面多么先进，多么有人类意识，这部小说似乎仍然是封闭的。从写什么，作家的叙事如何面对写什么，与世界和世界文学的创作汹涌澎湃，与唯反叛是艺术的潮流无关，“我写我的，世界与我何干；而我的一切，也就是我的整个文坛。”今天，我们可以从马丁森的小说中读到这种固执的坚定。为此，瑞典人不禁感叹诺贝尔文学奖“没有提升作家的国际声誉”。这是一种清醒，但也包含着一种意想不到的无奈。他们把这种“从未提升”归因于马丁森作品的“本土色彩”、“民族化”和“本土化”。

此外，马丁森的文学语言具有典型的瑞典南部地方特色，如作品中频繁出现植物名称，以及自己的语言结构和词汇，给翻译带来困难。也许，事实就是如此；但也许，就小说而言，无论是《荨麻开花》的写作年份，还是马丁森获得诺贝尔奖前后的时间，世界文学的浪潮都不再是一部作品可以“闭门走天下”的场景。数百年来，文学的创造和怀疑一直是小说的一大主流。而《荨麻花》则是用安静的语言写的，风格简约而白，故事苦涩而清晰。也就是文本中充满少有的自传体儿童眼泪的诗歌，毕竟远非世界题材文学。所以作家和作品都没有所谓的“国际声誉”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马丁森似乎为他在1974年获得的诺贝尔奖有过许多不愉快的纠葛。

似乎颁奖之都斯德哥尔摩曾经就马丁森获奖问题进行过长期争论。

但是，现在看来，无论是授奖还是领奖，双方都已经淡出了这个舞台。时间覆盖一切。工作又回到了工作本身。即使是过度推崇诺贝尔奖的中国读者，也不会因为马丁森是诺贝尔奖得主而高兴，这让钱包的拉链自动打开，也不会因为他不是诺贝尔奖名单上的一员，就把“荨麻花”当成真正的荨麻。

的确，读这样的小说需要相当平静的心情。就像现在早年读《呼兰河传》的读者，一定不是那些匆匆忙忙的人，比如在地铁上吃苹果的人。《荨麻花》写得淡淡而清晰，苦涩而富有诗意，寓意看似简短，但背后却隐藏着作者对世界的悲伤和无尽的希望。尤其是小说中“地方性”与世界主义的一贯联系，显示了作家坚守文学立场的坚定信念。在斯特林堡的《黑姆苏岛居民》中，当地文化大多表达了岛民的生活习俗；在拉格洛夫的《犹斯塔贝林的萨迦》中，表现为山林中的神秘与传说。索德·贝里(Soder Berry)的《玻璃博士》(Doctor Glass)更为现代，写了100多年前斯德哥尔摩所有的地理、街道和建筑，但100多年后，人们仍然走过那些街道和建筑，就像走过小说《玻璃博士》(Doctor Glass)一样。今天，在阅读《荨麻花》时，当地的地域文化展现了瑞典南部自然、植物和浓缩素描的民族特色。这就让人纳闷了，为什么北欧的这些瑞典作家那么喜欢坚守民族地区，以及该地区更显著的文化特征和根深蒂固的文化大胡子。一株“荨麻花”也是瑞典南部一段苦涩的地域历史和植物区系。而这种地域历史和植物区系，80年后，我们读这部小说，就像是在翻看人类祖先或者父母祖母的照片，展现出一种温暖的力量，弥漫在马丁森的小说和国外的一些阅读中。

当然，绝大多数读者，首先会为小说中马丁命运的辛酸而伤心落泪。但对我来说，我真的更着迷于当地的意义。马丁森这个地方更吸引人，它不同于其他瑞典作家。就是这种不同让我读了又停，不断想象又咂味。至于马丁的命运，他也很感动，也很难过，但他可以多想想马丁森是如何在这种苦涩中表达了一些无尽的诗意人生。是的，似乎世界上没有比丁更惨的孩子了。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堆孩子了，但他只是其中的一个。然后，随着家庭生活的衰落，生活迅速从不富裕的水平下降到贫穷的境地。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出走；与此同时，唯一爱他的姐姐伊娜斯也死于肺结核。最后他不得不和妹妹们一起干活，像多余的猪、猫、狗一样，被分到各个小区吃低保的人家里，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着最粗糙最粗糙的面包，喝着一杯咖啡，然后他就会感受到生活中无尽的温暖。在被打、被骂、被羞辱后，他总是被转移到另一个社区，另一个有低保的家庭，甚至最后被送到一个畸形人居住的收容所，过着更加苦和陌生的生活。

“陌生”在这里不再是一个词或一种命运，而是一个世界和作家对世界的态度。然而，在如此罕见的陌生与痛苦中，马丁森却能准确地写出小马丁遇见高中生的兴奋与遐想；写出他对阅读的热爱和沉浸；马丁误杀一头小牛后，写下了和杀人犯一样的悔恨与自责，写下了他对牛、对动物、对世界的不安感，写下了他永远无法抹去的痛苦回忆。但是他可以写成长到十岁的马丁。当粗鲁的主人尤厄尔无缘无故地把他打昏时，他从昏迷中醒来，想放火烧马厩报仇，但首先想到的是:“我得先把马放出来。”但最后，当他想烧马厩时，他把武器般的火柴扔进了马厩旁边的小溪里。直到小说结尾，当他猜到“对他还不错”的图拉阿姨可能会死的时候，他“从角落里跳出来，用全身的重量扑向代理女管家”。

“图拉阿姨还活着吗？”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她还活着吗？她还活着，不是吗？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小说写完了。

一部关于马丁森的半传记小说，也是关于小马丁童年的痛苦，突然被撤回，像一首诗一样结束。一个地域一个地方的类黄连诗的童谣，闪烁着晶莹、灿烂、无尽的善与美，照亮着世界，照亮着读者的心灵。原来小说中的诗意魅力，不仅仅是因为作者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更是因为他简洁无邪(也许是因为译者的翻译)，比如民谣般的诗歌的句式和叙事，也因为人物命运中更为内在纯粹的精神世界，有着整个小说中从未熄灭的爱情和诗歌之光。也许这才是一个作家真正的伟大。也是《荨麻开花》更吸引人，更让人难忘的原因。

另外，面对充斥着小说苦涩童谣的叙事，不得不说，它虽然不是20世纪作家一味追求风格新鲜感而创造的，甚至已经失去了“国际声誉”，但在今天，似乎有一种更简单的美和更深刻的诗意，构成了叙事和风格的基础。相反，在世界文学反叛创作的喧嚣之后，它显示出内在的审美和生命力。好像小说的每一页都是一首残破的诗。诗歌就像是泡在水里的浓墨，而小说就是用这种泡在诗句里的墨写出来的(译者的翻译也是想到的)。所以，它不再是小说，而是关于一个孩子和黄连的随笔；它不再是散文，而是一首童谣，讲述了一个独自在野外奔跑的孩子的生活。既不是散文，也不是儿歌，也不是诗歌，而是1935年产生的苦儿歌小说文本，并没有得到世界的认可。今天，儿童诗歌的写作大放异彩。”她张开手，做了个大大的手势，告诉他世界有多大。她画了一条地平线，眼睛望向远方。”人，“消失在丧偶寡妇的黑暗森林里”。“风把她的裙子吹起来，变成了色欲的旗帜...她站在那里拍打着裙子，把屁股交给了风。”“对于所有只想到这个身体的人来说，这就是蜂蜜。”诸如此类，这不是小说里所谓的俗金句，而是二十多万字的黄连长文里无处不在的苦咖啡香。是语言文字的一种气质，是文体所固有的一种精神。是苦涩童谣的呈现和积累。至于这种童谣式的叙事，最终成为北欧瑞典童年叙事的共同范式，对我们并没有那么直接的重要。但对于我们的写作和阅读来说，一定是像《呼兰河传》这样的童谣小说更广泛更直接的体验。(阎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