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考工记》：历史风雨中的精神考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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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公基》的当代意义不在于为《长恨歌》中的人与城市的构建增加一个陪衬片，而在于通过陈淑玉这个暴露在时代和历史风暴中的凡人，追问个体如何在时间的塑造中完成对公基的精神拷。

从描写知青生活的《小宝庄》到上一代的《叔叔的故事》，再到90年代的著名小说《长恨歌》，王安忆的写作立场不断调整，以一种与平凡生活的悲喜交织的坚实物质外壳，见证都市历史乃至当代历史，成为王安忆小说日益鲜明的特征。80年代，很少有人认为王安忆属于上海。直到90年代《长恨歌》大受欢迎之后，王安忆、上海、海派文学和都市叙事才成为一个日益不言而喻的话语共同体。这不仅是理论阐释的结果，也应该算是王安忆强烈的写作意识。否则你很难理解为什么《长恨歌》之后还有天香和花王公基。

很多人认为王安忆的上海叙事继承了张爱玲的余韵。王安忆和张爱玲都是描写上海的代表作家，他们都把文学的放大镜照在普通市民身上。张爱玲《倾城之恋》的著名开篇写道:“上海为了拯救天空，把所有的钟都拨快了一个小时，但白公馆却说:‘我们用的是旧钟。’他们的10点钟是他们的11点钟。他们唱歌跑调，跟不上生活的胡琴。“如果有一个公开的上海时间，白府的人就住在他们白府的时间里。时间的间隙是张爱玲小说中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张爱玲是生活在个人时代的作家。她的见识和成就是因为个人，她的局限和不受欢迎是因为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写《长恨歌》的王安忆最接近张爱玲。王启尧和她的老克拉不顾历史的巨变和沧桑，在公共时间之外顽强地经营着老上海的魅力。但是，王安忆和张爱玲毕竟不同。张爱玲没有历史感，只有她与生俱来的幻灭与沧桑。沧桑拯救了她作为洞察者的卑鄙，把她的虚无升华为苍凉，但这掩盖不了她不在乎历史的事实。公共时间的历史叙事过于夸张，真实的历史过于不可预测，这大概就是张爱玲会让一座城市倾注一场爱情的原因，因为存在的荒诞。

相比之下，王安忆也承认人是历史巨浪中的一条船。面对大河流转折的伟大历史，有那么多的变化和无常，一个个体可能会突然从碧玉变成粉。但是，“盖必从其变者观之，则天地不能用一时；从它不变的角度来看，事物和我是无穷无尽的。”张爱玲生来就有一种不断变化的荒诞观，而王安忆却在无常的前提下提炼出其不变性和恒常性，这也是《长恨歌》孜孜不倦地探索上海小巷的原因。这种探索的严肃性和严肃性堪比雨果对巴黎的挖掘。如果说时间是无常的，王安忆走的是把无常的时间变成都市沉淀的写作道路。在这方面，王安忆为上海的城市叙事增添了一个新的方面。

然而，我们关注的是王安忆从《长恨歌》到《拷公基》提供了哪些新的元素甚至转折。从上海交际花王启尧到贵族子弟陈淑玉，都是被历史席卷的凡人，都是热新时代之外的尘垢。他们不是超人，不是新人，甚至不是绝望颓废的多余人。而王安忆之所以不厌其烦地为这些无法一次次参与历史大潮的凡人做对比，很可能是因为在她的文学观中，被时代大舞台疏离的普通人，有着自己的曲折和朴素的尊严。无论是《长恨歌》还是《拷公基》，作者的态度显然是怀旧的。怀旧是一种感伤的审美。怀旧是第一个见证。看到贵族子弟的命运，是普通人在历史沧桑中的隐忍和不可还原的尊严的径向见证。多年后，陈淑玉收到大禹夫妇从香港寄来的信，婉拒了他们邀请他来香港的好意。毕竟他是“只帮人，不让人帮”的陈。但是“见字如面”这句话让他“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下来了。他好久没流泪了。回过头来，那一天，他把冉太太母子送上一辆三轮车，走在提篮桥红墙下。泪水似乎流了他一生的眼泪。没想到，一口枯井又满了！”这是人间沧桑的一片，也是不同命运轨迹重叠分叉的注脚。它汇集了平凡生活中几个难忘的瞬间，表现了人们内心在爱与矜持之间的彷徨、自尊、辗转与沧桑。每个普通人的一生都有这样抒情的时刻。王安忆喜欢写与伟大时代疏离的普通人，这源于新文学的人道主义立场，也是一种审视伟大历史的怀旧审美。普通人不应该被归零，他们值得被记住。

然而，陈淑玉和王启尧毕竟是天壤之别。不管时间如何飞快地流逝，王启尧还是很平静地躲在小屋里。在小说之外，王安忆用一条普通的小巷和一座城市的风俗史支撑着这个人物。换句话说，王启尧背后有一座城市，而《长恨歌》的写作可以说是以人看城市，以城涉史。然而，当他来到陈淑玉身边时，他所倚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衰败的祖屋。而所谓的“拷公基”已经嵌入了房屋修缮的主题。毛健说他是被题目暗示了，读书时一直关心“为什么不修房子”，最后没修房子。“好像是去世博会，但是他看到了一个地点。陈的祖籍，这部小说的核心，从最初的惊艳亮相，到上海的“锅底”，一路毁于一旦。这样看来，考公基与《长恨歌》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王安忆不再是以立城立宅的方式为人物立心。所以，“为工作而考”就成了一种隐晦的讽刺。这部“关于事物的历史”的小说(张一伟的说法)恰恰隐藏了它的自我否定。或许，拷公基的当代意义并不在于《长恨歌》中除了以城造人之外，还增加了一个以房造人的陪衬片，而是通过陈淑玉这个暴露在时代和历史风暴中的凡人，来追问个体如何在时间的塑造中完成对公基的精神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