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韩敬群：每本书都有一个故事

本篇文章3656字，读完约9分钟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最近出版了他的新书《编辑的灿烂宝藏》。书中有几十篇文章，包括编辑生活和对行业的思考。作为一名坚守原创文学立场数十年的文学编辑，韩敬群是中国当代原创文学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商品时代原创文学如何生存和发展？作者和编辑之间的互动和交流是怎样的？文学编辑如何帮助文学创作？韩敬群接受了我们记者的独家采访，讲述了关于书籍和文学的故事。

一个

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作家爱丽丝·门罗(Alice Monroe)在小说《机缘》中写了一个词“璀璨的宝藏”，被翻译成“光荣的宝藏”。她说:“很少人，非常非常少人有宝藏。如果你真的拥有它，那么你一定不能放手。”门罗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在我的理解中，这个词是一个独特的、不可重复的、不可替代的东西，是每个人都要安定下来的。人们需要注意它。我觉得任何一个行业都有这样一个辉煌的宝藏，特别值得珍惜。对于文学编辑来说，它应该包括理解和渗透时代的能力，观察生活的能力，与文本紧密学习和判断的能力，与作者交朋友和同行的能力，最重要的是终身学习而不放松的能力。

1991年，我从北京大学毕业后，进入北京出版社文艺编辑部，成为出版界的一名新人。当时北京出版社和十月文艺出版社有三部茅盾文学获奖作品，《黄河向东流》、《少年天子》、《穆斯林的葬礼》，是我们新人必读的读物。但是当时的出版方向并不是以纯文学和原创文学为主，而是以比较宽泛的文艺为主，我记得我编辑的第一本书是北京人艺的艺术家系列之一童超，后来负责编辑刁光勤。让我特别自豪的是，我整理了《演员》这本书，里面有王先生自己的文章和别人对他的研究，这是一部很重要的作品。于是之先生给我写过一句话，“每一次关注都是习得的”，对我影响很大。知识不仅是从读书中获得的，更是从研究世界和人心，关注生活中获得的。

我曾经在《编辑的灿烂宝藏》一文中写道:“做编辑是幸运的，因为我心目中理想的编辑出版工作的最高境界就是和各领域最优秀的人打交道，这将是对自己最好的提升。很多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在做书，而是在交好老师好朋友。我感觉光是面对他们手稿的过程，其实就是一种上课的形式，一个人的教室，一对一的‘私教’。”这是我内心的真实体验。

例如，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陈，在我读研究生的时候，选修了《二十四诗品》。我们班在他家，陈先生有时候不说。我们自己说吧。除了这门课，我和陈老师没有联系，所以不太了解。后来想在出版社做一个《三言》的注释版。当时《三言》有好的版本，但缺少很好的校勘注释，所以我想到请陈老师做。坐在办公室里认真看稿子，体会到了陈先生扎实的学术功底和严谨的学术风格。

印象最深的是杨先生。当时我正在做《百年人生》系列，试图反映中国知识分子的个人命运和时代。据先生介绍，杨先生有一本英文自传《白虎》，自然是最理想的。自传出版时取名为《追忆似水年华》，译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翻译家、学者薛宏世先生。直到现在，我也觉得像杨先生这样幽默风趣自由，面对大与错特别有原则的人很少。在《追忆似水年华》里，他几乎看不到吹嘘自己成就的文字。他不在乎自己的文学成就，连作品都不保存，家里的书免费给客人拿。对于薛宏世先生的翻译，他非常认可，低调谦逊地说:“翻译比我写的好。”有时候，我去他家，他坐在沙发上，对我悄悄笑。他大概整个下午都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回头想想，静静的默默交流是多么珍贵。从书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每个作者都可以做我的老师。很多老师，其实只有在编辑稿件的时候，我才更深刻的了解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学习。每次和作者打交道，只要用心，就会有收获，每本书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故事。

两个

10月，文艺出版社在其出版方向上重视原创纯文学，这种风格逐渐形成。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从一个普通的编辑变成了一个原创的文学编辑。其实在学校读了七年，专业是古代文学，不太符合我以后的文学编辑生涯。但是我在选择职业的时候并不想走专业和学术的道路，进入出版行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还好我特别喜欢外国文学，去了出版社之后因为工作需要开始调整自己的特长和爱好。经过漫长的过程，我不断接触作家和作品，逐渐积累了一些原创文学。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写作是一个孤独的过程，编辑是陪伴他的重要角色。当然，有些作家风格独立，创作中不喜欢交流。这时候编辑还能起到陪伴的作用，但这种陪伴是无声的。好的编辑和作家可以相互信任，形成有效的互动，为文学创作提供帮助。

以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北行》为例，这部作品的主题是“感动”。当时，作者徐写完了小说《耶路撒冷》，我们几个人聚在一个小咖啡馆里谈论下层作品的选题，然后就走过了“运河”。事实上，运河原本是许多年来创作的背景，但却是第一次以主人公的身份书写运河。写运河需要多方面的精心准备，历史和现实的研究要深入研究。比如清代诗人龚自珍的《纪海杂诗》，就是他在纪海沿运河南北写的一首诗。我们编辑购买了《纪海杂诗》的注释版，大家都看到了，并把营养吸收到他的作品中。《北进》开头的题字出自《纪海杂诗》(其八十三)——只举一缆十余人，数千船过江。我曾经摆脱邪恶，晚上流泪。这首诗是对整部作品的极大推动。此外，我们和作者一起去通州观察大运河的遗址，并邀请研究大运河的学者与作者交流。这些作品有利于作者最后的创作。

对于年轻作家来说，与编辑的沟通似乎更重要。就像一个家庭主妇买了一篮子蔬菜，在烹饪之前，她必须弄清楚如何混合它们，以及使用什么烹饪方法，因为使用这些材料的机会只有一次。年轻的作家在关注自己的生活经历和丰富的素材时需要非常小心。有的时候，原创的写作素材很好，作品却有遗憾，这是作者缺乏编辑交流造成的。这种遗憾在作品完成后很难弥补，写作过程中洋溢着一种“文艺精神”，所以创作完成后很难做出大的调整。

我一直主张作者和编辑是共生的，两者同行，共同成长。

三

从事文学编辑工作28年，能一直站在文学的舞台上，参与见证中国当代原创文学的产生和发展，或者为之贡献一点点，我是很幸运的。

在我成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十三届全国委员会委员后，我的第一个提议是《关于推进文学艺术原创出版的建议》——原创文学最能体现一个民族文化创造的活力，是因为它对人类审美经验的独特表达和书写。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创意的稳健性也构成了我们文化自信的基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每一代都有自己的象征文学，显示出独特的时代文化独创性。时代到了，思想和文学应该到，思想和文学到了，出版也必须到。

原创文学是文学出版的核心内容，但曾几何时，文学出版普遍遇到困难。当时很多出版社都是以儿童助教的身份开始出版，但我们和一些出版社一样，坚持原创出版，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原创很难，需要时间和精力。对于原创文学的创作和出版，我一直喜欢用“李龙之珠”这个比喻，这个比喻得到了很多同行的认可。《庄子·列玉口》中说“夫女之珠，必在九之深。如果一个孩子能得到珠子，他就会睡着。”原创文学是文学中发表的龙珠，最能体现民族文化创作的生命力。我们坚持见证原创文学的发展，这也是伴随我们努力成长的一件有价值的事情。事实上，优秀的原创文学作品具有巨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也给了我们丰富的反馈。10月，文艺出版社编写的三卷本作品《平凡的世界》2015年出版400万册，2016年出版300多万册。现在是每年300万份左右。

如今，出版原创文学的困境不复存在。现在，政府非常重视文艺的发展，大众对原创文学的热情越来越高。每年各大书展都很热闹，读者蜂拥而至。他们热爱文学，期待听作家的故事，与作家交流。各地的文学阅读活动也很多，比如北京出版集团每年举办的十月文学月，为期一个月。从文学论坛到展览互动，一系列活动成为作家和读者聚会的节日。对于出版商来说，如何获取好的原创文献资源成为了重点，毕竟优秀的作者和作品是有限的。今年年初，我们出版了著名作家阿来的新书《云》。对于作者来说，这是一篇很难写的文章。对于汶川地震，他当时并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写作，但是经过10年的沉淀和思考，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我国从历史到当代的一些重大而深远的事件需要文学的强烈表达。但现在回想起来，文学还是欠缺的，不是数量，而是能长久地印在人们心中，被一代代读者反复阅读的好作品。今天的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繁荣和强大是历史上任何时代都无法想象的。伟大的主题和好的故事每天都在产生。这个伟大的时代当然需要也应该产生与之相匹配的伟大的原创文学。

原创文学创作和出版的发展需要社会的共同努力，作为一个出版商，他应该从出版的高度去追求这个时代的思想和文学的高度。从此文学出版的重心逐渐向后移，70后作家逐渐成为文学创作的中流砥柱，80后作家也开始走向成熟，90后乃至00后作家也开始受到关注。作为一名文学编辑，我们应该提高编辑能力，帮助作家创作，提高作品水平。同时，要注意发现和培养眼光敏锐的年轻人才，为原创的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