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唐诗的“宇宙中心”在哪里？

本篇文章3704字，读完约9分钟

唐宋时期，一个峡谷激流、刀耕火种的小镇为什么会成为中国诗歌无法回避的文化高地和地标？

01

唐肃宗在位第二年(公元759年)三月的一个早晨，白蒂城上空布满了彩云，一只像离弦之箭的小船顺流而下。

一个优雅而孤独的人站在船头，抬头看着三峡的入口——夔门，巍峨的迟佳山和白岩山相对而立，将滚滚长江汇聚成一股洪流。瞿塘峡的高猿长啸，空山谷鸣响，哀鸣久久。在经历了人生的波涛汹涌和跌宕起伏之后，他写了一首绝句《归心似箭》:

在白帝的云间，

江陵千里，一日还。

海峡两岸的猿猴不会哭，

独木舟穿过了万重山。

他的名字叫李白，大唐的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诗中白帝城位于今重庆奉节县，古称“夔州”。58岁的李白因为王勇李林事件被流放到夜郎。他从江西旅行到江西，经四川流亡贵州。

这是他第二次去三峡。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李白第一次从蜀中杀出一剑，意气风发。“他夜里送清溪到三峡，想你却错过了禹州”，“山终平原始，河绕荒野”，写下了少年的漫漫征途。第一次走出三峡的李白，徜徉于大唐大好河山，战马轻狂。他失去了所有的钱，通过诗歌结识朋友而出名。

伟大的知识分子李白怎么会犯政治错误？文学天才往往是政治上的“年轻牙”。

四年前，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逃往四川，唐朝实际上形成了政治真理空，两股政治力量迅速崛起。一个是在灵武自立门户的太子恒力，另一个是治理长江流域的王勇人李林。在庐山的李白被召去参加李林幕府，以为可以显示自己的野心，成为再造唐朝的英雄。他满怀激情地创作了11首《董巡歌》，其中有一首:

想借国王的玉鞭，

命令荣禄坐在琼的宴会上。

南风卷走了胡，

向西进入长安到日本。

“孙”是皇帝的象征，“长安”是皇城。诗人把李林比作东晋力挽狂澜时的天子。此时，唐肃宗的恒力已经即位称帝，这是“政治错误”。李林战败死亡后，陷入政治斗争漩涡的李白陷入人生低谷，等待着他最终流放异乡，有可能死在异乡。

时隔20多年，重新进入三峡后，充满英雄气概的年轻人已近六十岁，举世闻名的诗人如今都是被流放的罪人。沉重压抑的心情就像逆水行舟的漫长旅程。一向豪放豁达的“诗仙”甚至改了画风，高喊“三朝上牛，暮归晚矣。三朝三次，我没感觉。”

他一定以为最好的转机就在前方，夔州。当我到夔州白蒂城时，唐肃宗大赦的消息传来，这位喜出望外的诗人立即转身让船下到江陵。他来的时候，用力地叹了口气，变成了欢快的自由歌唱，生命的大悲大喜，三峡的风光，组成了“枣法白蒂城”永恒的绝唱。同样饱受流放之苦的明代状元杨慎，在《盛安诗》中盛赞此诗“我被风雨惊哭鬼神”。

02

“诗仙”走了，“诗圣”来了。他活了两年多，写了430多首诗，占他现有诗的三分之一。

他叫杜甫，河南人，李白的“好朋友”，互相欣赏。李白离开白蒂七年后，55岁的杜甫也带着家人来到了夔州。

李白流亡，杜甫流亡。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在这个伟大时代的悲剧中，李和杜的命运是与时俱进的。

博南的好朋友严武去世后，杜甫失去了生存的依靠，不得不离开成都草堂，沿着岷江、长江游走于乐山、宜宾、重庆、忠县、云阳。“飞来飞去，飞来飞去，我像什么？而是广阔世界里的沙鹬！”的声音。。唐大理国元年(公元766年)春，他迁居夔州，住在这大江河谷的山城里。

在他生命的最后四年里，老杜像火焰一样照耀着空的夜空，尤其是在夔州。国难破家——大唐难以从开元鼎盛中复苏；朋友是分散的——朋友李白、严武、高适等。，都相继死去；大志难酬——“去君尧舜，再使风俗清净”的理想，已沦为“苦缚微吏”...在雄伟险峻的三峡山川中，国破家难，个人遭遇与自然交融，使老杜的诗歌更加苍劲苍凉，悲悯深刻。

其实，老杜在中小学课本上的名句大多来自夔州。“杜甫很忙”的教科书插图也符合老杜晚年隐居夔州的形象。

“三国志，四分五裂，都被他的伟大所束缚，八面堡就是建立在他的名气之上的。在变化的河流旁边，他的悲伤石，他从未征服过吴国。”(“八阵”)这是夔州河沿岸的八阵遗迹；“孤城福福斜阳，各靠北斗王京花。”(《秋星八首》)这是为国；然而他的意志，在三国交战中，只不过是一片羽毛对抗一片火红的天空(《怀怀第五碑》)这是对诸葛亮的褒奖；"她从紫色的宫殿走进了沙漠，她现在已经变成了黄色黄昏中的绿色坟墓。"(《怀怀第三碑》)这是王昭君写的；史塔克鸣起第五更，鼓号擂台，星宿星河遍三山。”(《柜夜》)这是西亭的不眠之夜...可以说，夔州成就了一个“诗人圣人”，注定要产生一部流传千古的杰作。

在夔州生活的第二年秋天，杜甫登高望远。瞿塘峡口，天高风快，高猿啸，鸟鸣盘旋，唯有滚滚长江不息。老杜感觉自己的人生阅历已经堕落，在为国伤忧时，被誉为“古今七言诗之冠”的《登高》迸出:

风又快又高，猿猴们非常悲伤地叫着，鸟儿们在白沙的白沙上盘旋。

一望无际的树木沙沙作响，落叶纷飞，长江在奔腾中不出所料地翻滚。

伤心到李的秋色，常年漂泊，一生在病魔缠身的今天独自登上高台。

历经磨难与苦仇，白发满发，酒杯杯的残端悬空。

“诗仙”和“诗圣”都留下了传世佳作。夔州，今重庆奉节县，已成为唐诗中的制高点。

03

奉节，即使是今天，也是一个偏僻的县城。唐宋时期，一个峡谷激流、刀耕火种的小镇为什么会成为中国诗歌无法回避的文化高地和地标？

有人说，是三峡的壮丽山河和钟灵的美景激发了文人的才华。然而，在古代，比三峡更壮丽的地方比比皆是。为什么这里是巨星唯一聚集的地方？

答案是，地理位置。

换句话说，夔州就像网民心中的“宇宙中心”——北京五道口。

自古以来就有两条进出四川盆地的重要通道，一条是金牛路，从成都向北经广元横穿大巴山，另一条是水路，顺长江而下，向东经过三峡。相比李白感叹道路难弯的陆路，长江水路更高效便捷。从重庆下到宜昌只需要10天左右。当时的长江就像一条同水高速公路。夔州只是守卫着黄金水道的咽喉——三峡的起点，进出巴蜀必须经过这个地方。

在李和杜离开后，另一位伟大的诗人刘禹锡也来到了宇宙的中心。在他任夔州刺史期间，他把失意的官员变成了民间收藏家，开创了唐诗的新主题。这是整理三峡民歌的《支竹词》系列，是流传千古的名句:

柳青的河又宽又平，听到了河水的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下雨，却没有阳光灿烂的路。

山上桃李层层，云里烟火是人家。

银矛金钗来担水，长刀短帽烧畲。

瞿塘有十二滩，人类说话之路自古艰难。

长时间讨厌人的人不如水，白兴风作浪。

自古以来，蜀中就有很多诗人。300多年后，南宋陆游再次走上这条路。之前有杜丽的文章，不在奉节写点东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知识分子。从宜昌到奉节的20天里，陆游每天写一首诗，离开了《入蜀书》。从唐宋到明清，奉节日空群星璀璨，陈子昂、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苏轼、王仕鹏、陆游、范成大等一大批文人墨客在此反复慨叹，华章绝句在斯里兰卡盛极一时。千年奉节，弦歌不绝，故有“诗城”之称。

04

2002年深秋，又是一个“树叶像瀑布的浪花一样落下，而我却看着长河滚滚向前”的季节。

在奉节古城南门的“一斗门”前，一群人抚摸着斑驳的城墙，痛哭流涕；几个老人面对瞿塘峡的夔门，高声吟诵着杜甫的诗《秋星八首》，“丛菊开别日泪，孤舟是故乡之心。”

他们在向将永远沉入河底的诗城告别。

“二曹身败名裂，永不废江河。”这是杜甫在支持“初唐四大家”时写的一首绝句。作为一个古代人，老杜想不到。一千多年后，永不荒废的河流总有一天会被大江截断，高峡成平湖。

三峡工程的建设无疑是千年诗城前所未有的改变。拆迁，移民，淹没，重建...矛盾和冲突取代了诗歌和绘画。那些俯瞰长江几千年的古镇，那些激发了文人才情的山川，那些见证了长江文明的古迹，都隐藏在长江之中。

洪灾前的奉节县，地势淳朴、面积不大，历史文化遗迹众多:以杜甫《凡北都望京花》诗命名的城门“一斗门”，纪念杜甫的“西阁寺”，东屯的“杜甫草堂”遗址，长江边的“八卦图”，刘备的“永安宫”..在国家层面，三峡文物保护与抢救工程被称为“三峡工程”，但由于时间仓促，在反蓄水的抢救行动中留下了诸多遗憾，包括奉节大量非国家级文物古迹被遗弃。

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新奉节，是“中国最窄的县城”。县城沿长江分为几组，由道路、桥梁和隧道相连。它像长江岸边的一串“糖葫芦”一样长。最远的移民社区离县城中心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没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历史文化痕迹。只有站在新县城中心的李白、杜甫雕像，似乎在证明“诗仙”、“诗圣”曾经“来过这里”。历史就是这么矛盾。当年，老杜曾经发出过“有千万栋楼房相安无事，享尽天下人之福”的号召。没想到一千年后，因为他而兴盛的“诗城”连个草堂都没给他留。

白蒂成了孤岛，没有对奉节历史产生深远影响的三国文化的痕迹。老县城被淹了，就可以建设一个全新的县城。当旧峡谷消失，新的风景就会出现。但是，如果把延续了几千年的语境割裂开来，诗城的灵魂还会存在吗？

十几年前，三峡蓄水时，我有幸乘船下山，晚上住在奉节白蒂城脚下。

夜很静，夔门出一轮新月。站在船头，看着缓缓上涨的河水渐渐淹没历史，唐、宋、华三个篇章中的诗句突然涌上海面，一句一句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那就是诗歌的告别。